一年一度的清明臨近,我又開始無數次的夢見我的婆婆。三年多來,好幾次想提筆寫寫她,可是,剛開了個頭就已是淚流滿面,我怕寫不出她在我心里真切的感受。
我的婆婆和我一樣名字最后一個字都是個英字,婆婆說她婆婆名字也叫英,說是緣分,可我在剛結婚的兩年里認為我和婆婆不投緣,甚至認為她在刁難我:我剛洗過的碗,她說我沒洗干凈,洗潔凈殘留在碟碗上吃了有毒,硬要我用堿再搓一遍;我洗的菜她認為不干凈,當我的面立馬重洗一遍,嘴里叨叨著菜根要對著流動的水狠沖,我無語;我要幫她干點活老是擔心我做不好,叮囑一遍又一遍,把我當成了幼兒園的孩子,甚至還在身后指揮這指揮那的,讓我無所適從??衫瞎f“媽媽是最可親的老人,什么事都擺在桌面上,不會說好話哄人,疼人都是在心里,時間長了你就知道了。”我不屑,抱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從此,在婆婆家很少干家務。婆婆卻跟沒看出來一樣,一日三餐的伺候著我們一大家子飲食起居,高興地跟孩子一樣,邊干家務邊和我嘮嗑,說的全是她年輕時候的事情,聲情并茂,慢慢地我感覺婆婆是一個特剛強的人,從來不服輸,我暗地里慶幸沒和她發生沖突,不然,我十個加一塊都不是她的對手。多年以后我才明白她是為家庭操勞到最后一口氣都不會放棄的人,也是從來不會休息享福、不求人不言敗的堅毅之人。
孩子的出生,讓我對婆婆有了更新的認識。她怕影響我工作,孩子四個多月就催促我上班,說家里有她,她在崗位上年年都是先進、三八紅旗手,開罐底大閥門,小伙子都沒她力氣大,總是第一個干完活,再去幫別的同事忙活。在婆婆的叨叨中孩子不到五個月我上班了,在婆婆的支持下我讀完了大專讀本科,婆婆把兒子照看得胖嘟嘟,把家整理得井井有條,我進門就能吃上熱乎乎的飯菜,飯后就攆我上床睡一覺,她卻悄悄推著孩子在小區里溜達,直到看到我騎車上班才推著孩子回家。晚上,則是我和婆婆睡一張床,她總是在夜里聽到孩子的第一聲哭聲搶先把孩子抱起來,讓我睡覺。一直到孩子快兩歲,婆婆都不脫衣服,沒有睡過一個囫圇覺。由于婆婆辛勤的付出,我沒有因孩子小而請過一次假,沒因家里的事情耽誤過一天工作,孩子五歲之前沒去過醫院打過吊瓶。婆婆無怨無悔地撐著這個大家庭,卻從來不說一個“累”字,要知道她是廠里有機磷中毒最嚴重的老職業病患者之一,長期飽受中樞神經系統疾病的折磨,常年離不開藥物的維持。記得她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就是:人只要忙活起來了就不覺著身上難受了。我則從來看不到她的痛苦,滿眼的全是樂觀向上的生活激情,感染著身邊的每一個人。
婆婆查出有病是我們從廠區搬入新居剛滿一年,她剛剛66歲。我們把癌癥晚期的事實蒙在鼓里,哄著她濟南、北京的醫院查了一個遍,逛了逛故宮、北京城,婆婆一輩子只在年輕的時候因公差去過一次天津,看她高興滿足的樣子,我和老公感到為老人做的太少了,發誓要用最好的治療盡量挽回婆婆的生命。從此,淄博、濟南兩地跑開始了一年多的痛苦化療,手術做了三次,可婆婆跟沒事似的積極配合治療,從來不問自己的病情,總是笑呵呵的,醫生和護士都愿意和她拉呱,說是要評她為最佳病號呢!我只要去看她,她就說自己身體無大礙,不要再花錢了,不要我們擔心,回家還能給我們做飯,讓我們安心上班。婆婆的堅強和韌勁讓我深深的震撼,我一直到她閉上眼睛都沒有聽到過她說一句喪氣的話,沒看見她掉過一滴眼淚,沒和我聊過她內心的害怕和不舍,只是在她離開我們的前十幾天,握住我的手,我趕緊把耳朵放在她的嘴邊,聽她含含糊糊地說:“我知道我得的啥病,不管啥病我都不害怕,這輩子知足了,孩子們孝順懂事,你們好好工作,別為我這個老太婆擔心,我死后當天要火化,不給單位和領導添麻煩,親戚一個也不通知,你們把我安頓好就去上班,不能耽誤工作。”這就是臨終遺言,之后的十幾天婆婆完全喪失了講話和吞咽功能,艱難地和命運做最后的抗爭。婆婆在和病魔抗爭了一年七個月后面帶笑容地離開了她眷戀著的一切……
婆婆的堅強、樂觀、大度和甘愿付出不圖回報的博大胸懷,是留給我的寶貴精神財富,是我干好工作的動力,我要向婆婆好好的學習,我要向前三年一樣帶著鮮花在清明這一天跪在婆婆的墓前,向她老人家匯報一年來我的工作情況,讓我的心靈得到凈化,讓她老人家得到安息……(高英 新華制藥采購物控部)